柯文哲的“殖民越久，越進步、越文明”說，引起眾議。可惜至今不見有人從最根本層面，質疑柯的“進步、文明”，到底是不是真進步、真文明？

　　臺灣《中國時報》6日刊登林金源寫的專論說：柯的大意是：過去3、400年，文明開創主要在西歐。西班牙、葡萄牙航線開啟殖民主義，也傳播近代文明。臺灣比大陸更早被列強殖民，所以比較進步、文明。柯的進步、文明指標，除了遵守交通規則之外，還有以前他說的“等中國人上廁所都關門了，再來跟我談統一”。對岸的不進步、不文明，遂成柯拒絕統一之藉口。

　　15到18世紀，葡、西、荷、英等國東來之際，中國已是全球最大經濟體。明清的絲綢、陶瓷、茶葉，物廉價美，西方各國趨之若鶩。英國輸往中國商品乏善可陳，造成英國貿易長期逆差。最后英國強賣鴉片，以鄰為壑，解決自己的逆差，也引發鴉片戰爭。中英相比，到底誰進步？誰文明？

　　馬來西亞前總理馬哈迪最近說：“中馬經貿長達千年，當時已是世界大國的中國從未對外擴張。比起西方的外拓文化，中華文化不具侵略性。”這算不算是文明、進步？

　　明清兩代，朝鮮、琉球、安南自愿成為中國藩屬。中國“以德服人”，從未干預屬國內政；“厚往薄來”的朝貢貿易，讓東亞各國共存共榮。這算不算是文明、進步？

　　日本脫亞入歐后，把文明視同“技術”。西方制度與“以力服人”的霸道文化，讓日本“進步”到很有效率的攻占朝鮮、滅亡琉球。1894年日本挑起甲午戰爭，該年11月在旅順殺了2萬多中國軍民。1895年到1902年間，日本官方統計殺了32000個臺灣人，超過當時人口百分之一。1930年霧社事件中，日本施放國際法禁止的毒氣，屠殺臺灣原住民。1937年12月到翌年2月，30萬中國人死于南京大屠殺。八年抗戰中，日本在中國動用毒氣、細菌，還在東北拿活人做生化武器試驗。這也算文明、進步？

　　民族國家起源于近代西方列強，中國則是以文化凝聚而成的文明國，前者看似進步、有效率，卻引來遍地烽火，征伐不斷。后者看似落后、無效率，卻有容乃大，協和萬邦。工業革命之后，列強的生產力激增，社會步調加快。嚴守交通規則之類的新制度、新文明，應運而生。但是列強為了獲取便宜原料并推銷產品，也開始展開爭奪殖民地的侵略暴行。誰進步、誰文明，豈能只依西方標準判定？何況列強只對國內講文明，對外又是另一標準。

　　庶民百姓言行，固可論斷是否進步、文明，但這只是低層次問題，假以時日必能改進。領導該國的愿景與價值觀，更是決定進步、文明與否的上層指標。上層方向如果錯誤，下層的進步反倒是人類災難。

　　中國內陸少雨，許多地方水比汽油貴。公廁缺門、缺水。北京、上海居民首見此景，其驚訝、不悅心理，必然不亞于臺灣人。但他們不會說：“等你們上廁所都關門了，我才愿做中國人。”

　　作者說，1956年，誕生于臺北。幼時家貧，十余人共用一糞坑。祖母常叫我在門前水溝大小便，鄰居小孩皆如此。此一經驗不妨礙我長大后，成為明理、守序的公民。1994年，我留美歸來。臺北車輛的粗暴，讓我宛如陷身都市叢林。當時我看臺北，就像今天柯文哲看大陸。

　　大陸13億人，要找出比臺灣人更進步、更文明的，何止2300萬人？要找出比臺灣人更落后、更不文明的，也很容易。柯文哲漠視前者，只見后者，難怪他排斥統一與“九二共識”。大陸倡導一國兩制，未強迫“高級”臺灣人和大陸人同住一屋檐下，可惜“臺獨”人士并不領情。

　　臺灣實行西式民主，大陸無法普選，這是柯文哲認定對岸不夠“進步”的另一主因。此類討論，超出本文篇幅。唯近年來，歐美有識之士已對西方民主提出許多批評，也對“中國模式”給予相當肯定。放下成見、客觀、理性的臺灣人，都可從這些討論得到啟示。

　　誰進步？誰文明？真是大哉問。答案絕不如柯P想像的那樣簡單。（作者林金源為淡江大學副教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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